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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购《中国叙事学》记

2000-03-02 来源:光明日报 张学义 我有话说

天德书屋是西安一家很有品位的书店,它坐落于长安北路距钟楼不远处,贾平凹朴拙闲静的铜铸题字在蓝宝石玻璃宽阔疏朗的背景底衬下,使书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中,不断地向行人表达出一种远离尘嚣的书卷气。我是这书屋殷勤的顾客之一,每次披着乡下的风尘来到西安,总要到这里看一看,转一转,多次情难自禁地从口袋里为她掏出了购书的钞票。

去年6月上旬,我应一位作家朋友之约来西安参加“老镢头”丛书的研讨会。天热,时间紧,衣袋里又余钱无多,本想破例不去天德书屋,可是当我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转悠时还是身不由己地折进书屋,心想,哪怕只是看一看,谁知竟为赫然列架的《杨义文存》所吸引。

我早知人民出版社出版九卷本《杨义文存》的消息,记得当年他的《中国现代小说史》(3卷本)刚一面世,便赢得好评多多,连向来不轻易嘉许于人的钱钟书先生也大加颂扬。他从农家子弟到著名文学史家的成功之路,充满了辛苦和认真,至今在我脑海里,还时不时浮现出他背着一个大书包满京城跑来跑去到各图书馆查找资料的忙碌身影。当我在天德书屋高高的书架上将《杨义文存》略作翻阅之后,《文存》之第一卷《中国叙事学》强烈地勾起我的购书欲。

欲购《中国叙事学》,不仅因其是第一部中国本乡本土意义上的“叙事学”研究专著,更直接的原因在于我坚信在帮助我对我的作家朋友的小说创作的理解和厘定上将有裨益。我的这位作家朋友,当属陕西近年来异军突起、别树一帜的小说作家,他以专写“老西安的叙事”为创作路向,叙述语言上刻意于“话本语言”的泥声土貌,结构与布局中又讲究一种中国画的“写意”境界。也许正由于他在创作上的独特,小说界、评论界的言说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我接二连三地细读了他的三部作品之后,分明觉得自己在“叙事学”理论知识方面该有进益,不然难以深入解析朋友作品的话语世界。因而,快买回这一本《中国叙事学》,成了我此情此景的当下反应。我拿着书走到柜台前开了票,又到收银台付了款,价23元。只见工作人员郑重盖上“天德书屋”的朱红方印,客气地包上书屋特制的套封后,将书递到我的手中。欲走,忽听一位年纪轻轻的工作人员对我讲:“听说此书不拆开卖,我们都是刚来实习的,怎么办?”话中之义,启发我要么买下整套的《杨义文存》,要么撒手这本我求之不得的《中国叙事学》。我一听,心一硬,嘀咕了几句不成理由的道理,赶忙脱身。我当时心中的理由是——钱已付讫、木已成舟,将错就错,你们悔之晚矣!

当初,我手持购书与工作人员作这“笔”买卖的时候,内心也在忐忑,整套书一般不拆开零售的常识,我何尝不懂?孰料这“零购”的非分之想竟然实现了,心中很有几分侥幸。仔细一想,花了20多元,省下200多元,谁说不是占了便宜呢?回到乡下,我用三五天时间,狼吞虎咽将这本《中国叙事学》读了一遍,感觉真好。遂打电话给身居西安的作家朋友,向他郑重推荐,因为我深信对他的小说创作的好处。电话中又特别声明,此书天德书屋有售,恐怕不零卖。作家朋友满有把握地告诉我,天德书屋的老板是他的哥们,就是白要,也能要回一本的。当他乐颠颠地跑去天德书屋零购时,谁知竟碰了一鼻子灰。原来,几位书屋的工作人员,由于不慎将《中国叙事学》拆卖给我,惹得经理大怒,动起家法来了,上上下下,每人罚款30元!

听到这消息,我一下子蔫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直觉得脸红。由于我的自私,使得我一向心仪的天德书屋的工作人员各各挨罚,使得尚处于实习阶段的院校学生正当竭力表现之际跌了身价、落下污点,唉,“悔不该,酒后错折了郑贤弟”。我曾试图作以补救,欲购齐全套以赎回几位工作人员的罚金,也被告以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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